八大山人瓷器有底款吗?
八大山人作为清代著名的大写意 花鸟画家,其笔下所画鱼、鸟的眼睛都具有奇特的表现方式:鸟或鱼的眼睛,全由两点构成眼珠,眼眶只是淡淡的一个圈,其眼珠看似白眼,实则黑眼,仿佛正翻着白眼瞪着人看。正因为这种独特的表现方式,后人便将之解读为“白眼看青天”“白眼看朝廷”,认为暗含着八大山人对满清统治者的不满与讥讽。这个说法流传相当广,在八大山人的研究普及读物中几乎是被当作定论来看待的。但是,也有人提出过不同看法,认为八大山人画鱼鸟眼睛的这种表现形式,只是其艺术语言风格独特性的表现,是其作品特殊风格的重要构成元素,如果把它视为含有某种象征意义的观点,其实是对于书画艺术语言的独特性与审美价值的轻视。关于这个问题,笔者认为,不同的观点姑且可以并存,但是,以瓷器艺术语言作为考察角度对这个问题予以重新审视,也许会有助于对该问题的思考。
八大山人画像
据笔者所知,与八大山人存世的数百幅书画作品相比,以八大山人名义传世的瓷画作品极少,目前所见仅仅只有两件,分别是藏于首都博物馆和香港冯平山博物馆的瓷盘。这两件瓷盘上的图绘风格,与八大山人的存世书画作品风格极为接近。特别是其所绘鱼、鸟的眼睛,与八大山人的书画作品保持了高度的统一。就这两件传世品看,瓷画与八大山人的同类作品,没有明显的风格差异,其绘制年代应该比较接近。由此可以认为,其瓷画是八大山人的作品。但是,这两件瓷画作品中所绘鱼、鸟的眼睛,与八大山人在纸、绢上的同类作品所绘鱼、鸟的眼睛略有不同。
香港冯平山博物馆藏八大山人瓷盘
从造型上看,它们并非仅仅由上下笔道构成一个单纯的圆圈儿,而是明显地由上下两笔笔道相合相交地绘成一个“田”字形象,眼珠则被写入“田”字“左上”字格中。这表明,在陶瓷艺术语言中,八大山人给鱼、鸟的眼睛,设计了一个更为结实、更具立体感、更为严谨的造型,这应该说是他考虑其在陶瓷上着色、施釉和烧造过程中不能出现破绽而作的特殊设计。如果八大山人将这两个瓷盘的鱼、鸟眼睛仅仅简单地由两条笔道构成一个单纯的圆圈儿或椭圆圈来表现,也许在烧制过程中,那极为薄弱的圆圈就难以存留,而可能被烧化或形成裂纹,从而在最终成品上出现疵痕和影响画面的完整性。
首都博物馆藏八大山人瓷盘局部
八大山人瓷盘上所绘鱼、鸟眼睛的笔法与纸、绢本上的同类作品也存在着差异:前者是由粗笔重绘上下笔道而成,线条较劲、较实,而后者则一般只是在笔端蘸少许淡墨而轻巧地一提一笔即成。这种差异从一定程度上可能暗示我们,八大山人自己在陶瓷上绘制鱼、鸟图时,因为陶瓷的艺术语言与在纸、绢上作画不同,因而不得不改变原来的用笔习惯,以一种比较厚重的笔道勾画鱼、鸟眼睛。这个过程自然使他较平常更加着重关注和体会鱼、鸟眼睛的造型与表现。这种在画鱼、鸟时不得不反复强化对眼睛的勾画、反复体会其形象与线条的感受过程中形成的艺术语言,有可能使他进一步思考这种造型和笔法的特殊含义并受到启发。他可能由此想到,这种由两笔相合相交构成的“田”字形象,其实可以巧妙地视为由“八”和“目”构成,或者说就是一个繁写的“瞩”字。
首都博物馆藏八大山人瓷盘
那么,这种形如“瞩”字的鸟或鱼的眼睛,如果将其人格化,不就正像是人们在用一种充满思忖意味的注目的神情,斜睨着某个事物,甚至于不屑一顾地以“白眼”翻上去斜视吗?这种在陶瓷上用不同艺术语言塑造鸟、鱼眼睛的新体验,使八大山人豁然开朗:对呀,我就将鸟、鱼眼睛视为“瞩”字,在书画中以其形为“注目”“睥睨”之意,如此便可以形成一种特殊的思想、情感表达,在艺术创作中用以言说某种思想,表达某种情感!